山璺

（特派团子聂陪龙聂一起来安慰尔等，钦此）

盖聂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狼。小狼已经悄悄溜进了寝殿，躲着皇帝的视线一溜烟儿贴着墙角来到小主人的身边。盖聂伏在床榻上，伸出一只手，插进了小狼略微有些硬的绒毛里。

“不许让它上榻。”嬴政转身来，一个宫侍站在他身后，为他系上了腰带，男人对着铜镜检视装束，却依旧蹙着眉，“脏兮兮的，天没亮就在院子里打滚儿。”

“陛下天没亮就醒了？”盖聂怔了怔，问道。

嬴政不再说话。（他是被你踹醒的啊宝贝(ﾉ｀⊿´)ﾉ）

盖聂想了想，做了个手势让小狼去院子里等，坐起身来准备下床，他的腿还被夹板固定着，十分不方便，一个侍女蹲下来替他穿好靴子。

“多谢。”九岁的稚嫩嗓音里是与之相反的稳重和谦和。

侍女愣了一愣，然后蹲在他面前笑道，“先生客气了。”

皇帝陛下始终没有确定众人应该对盖聂作何称呼。他不是王族世子，也非贵胄氏族，不能被称作“公子”，又非官职之身，生前被秦国宫人们最常使用的“大人”尊称也不合适，因而大多人都选择了“先生”这个叫法，只是面对着年仅九岁的年幼孩子，“先生”二字似乎一下子把人带到了从前。

嬴政看着盖聂脸上那一团与年纪不符的肃穆，轻轻笑出了声。

就算是在盖聂生前，他被人叫做“先生”的年纪也委实早了许多。当年的秦国是被青年人才主导的蓬勃王国，其中以秦王和蒙骜将军的嫡孙蒙恬最为耀眼。初到秦国的盖聂比这君臣二人还要小上几岁，却总是一脸严肃从不露笑的表情，行止端凝，有板有眼。

说到底，这个人当真是从未变过……

“……陛下在笑什么？”盖聂抬起头，看着嬴政问道。

“笑你。”皇帝回答道，却没有解释原因。他伸出一只手，让一瘸一拐的盖聂扶着自己走到门边，将他举过高槛，平稳地放在屋檐外的地上。

小狼终于盼到主人，十分高兴，奶声奶气地嚎叫一嗓。

“随朕去书房。”嬴政看了狼崽一眼，淡淡与盖聂道。

小狼似乎听懂了，嗷呜一声没精打采地走开。

“去书房做什么？”

“练字。”

盖聂蹙起了眉。皇帝一改往日对他不理不睬的态度，竟然决定要亲自教导他，这个变化令刚刚习惯了冷清生活的孩子有些为难，他还不知道该如何与嬴政长时间地相处。

“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还没亮就起来舞剑读书，整整三面墙的卷轴皆是烂熟于心，倒背如流。”皇帝面无表情地炫耀道，“日仅一餐，深夜将息，勤勉不怠。”

“你过得这么辛苦，心里一定怀揣着一个很大的梦想。”

嬴政怔了片刻。

“是的，很大，而且朕最终实现了它。”皇帝说道，声音变得轻柔，“如果不曾半途退出的话，史官的笔下本来也应记有你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