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的人

【卫聂】月夜诡异录8

8.

盖聂有一个隐秘的弱点,就连他师父鬼谷子都不知晓,只有朝夕相处的师弟卫庄,才得以略知一二。

他很怕痒,尤其是腰侧某处,碰都碰不得。

可惜卫庄现在年纪还小,这个弱点,要待他再长大个二三岁,将师哥骗上了床榻,才能慢慢品味出其中趣味。

此刻盖聂蓦地被小孩抱住,对方的双手正好按在他那不可说的地方,手足不禁一阵酥麻,一时竟无力反击。反倒是卫庄回过神来,一剑将那孩童逼退,反手护住盖聂。

他瞥来一眼,盖聂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大哥哥的朋友可真凶。”小孩儿笑道,弯腰从黑暗中捧起一把死虫,黑漆漆的大眼珠里隐隐转出珠泪来,泫然欲泣,“可怜可怜……”

他的声音中自有一种感染力,几声叹惋引人内疚。盖聂定了定心神,转而想起这小小孩童居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抱住自己,实在不可小觑,不由心生警惕,转头看了师弟一眼,卫庄不做声地架出横剑式。

“大哥哥,我给你的虫儿,是不是也是这般结局?”孩子将死虫拢作一堆,幽幽问道。

盖聂一向不知说谎,“毒虫已死。”

“毒虫毒虫……世人都怕毒虫,可虫儿不毒,要怎么活下去呢?虫子又小又丑,任谁看了都想一脚踩死,可是生而为虫,岂是虫子自己可以左右的?”对方低声说道,仿佛是在自问,沉吟一会儿,又冷笑起来,“毒虫不算毒,世道最毒。”

卫庄低吼一声,“师哥!”

盖聂扬腕,剑光一闪,将孩子口中喷出的毒箭击落,小孩骂了一声,向后翻去,手中再没有兵器,只有将死虫当作弹子,弹指击向二人。盖聂见他身材矮小,年纪尚幼,不忍落剑,只用守势,将剑舞成一片白虹,护着自己和卫庄不被死虫打中。

“屋子始终在转动,再不出去,我们很快又会失去方向。”盖聂低声道,卫庄“哼”了一声,守住他的背心,左手持剑,力图在不断涌上的虫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越来越多的南宫敷从墙壁上爬落下来,火折子早已在打斗中跌落熄灭,可屋中的光并没有随之消失,而是越来越亮,无数盈动着的、紫色的、晶莹的光。卫庄只看得头皮发麻,忽听背后闷哼一声,盖聂的肩头被一只蹿上前来的毒虫咬住,虫子伏在他肩头,居然大口大口地喝起血来,肥大的尾部鼓胀起来,由紫变绿,忽然间也幽幽地“唉”了一声。

幽怨细长的声音,与方才门外的怪声如出一辙。

小孩儿笑道,“好虫儿,莫要喝得太多,少年血最鲜最热,咱们可得留给姐姐。”

卫庄不待他说完,反手将盖聂肩头的毒虫挑落,靴子踏出,一脚踩死。

“——你敢!”小孩儿怒道,忽然扬起脸来,尖叫一声,音调一转方才的稚嫩清亮,变得怨毒起来,说不清是哭是笑,屋外的某物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也放声哭叫起来。

尖利的声音几乎刺破耳膜,两个少年并作一处,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孩童张大了嘴,越张越大,他口中没有牙齿,黑洞洞中忽钻出一张极小的脸来,眼皮耷拉,满是皱纹。

那张小小的脸看着卫聂二人,舔了舔唇角,嘿嘿笑了起来,整具皮囊随之剥落,露出里面的鲜红衣裳。盖聂无法相信,他在镇外河边遇见的天真孩童的身体里,居然装着一个比孩子更加矮小的、穿着嫁衣的老太太。

老妇笑道,“小东西,我叫了你好几声大哥哥,等一下可得统统还来。”

卫庄几乎要吐了出来,“师哥,你看人的本事忒差。”他这一天,先后遇见的一男一女都形同妖怪,外加毒虫咬伤、机关邪术,转念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还悠闲自在地在坐在师父膝边吃果子,心中烦闷不已。

还未及怎样,只见那老妇飞身袭来,盖聂挡在他身前,挥剑力斩。那老妇轻功甚是了得,一双红绣鞋踏在他的剑刃之上,竟如履平地,左右脚相互交替着跳跃,宛若乡间小童在作跳格子游戏,她虽然身材矮小,但整个人几乎都站在盖聂的剑上,竟是占了上风,盖聂的肩头刚被咬伤,一条手臂承担着长剑和敌人的体重,很快便吃力起来。卫庄从他身后抢出,侧攻老妇,那老妇一双耷拉着的老眼顿时精光大作,枯枝般的老手蓦地抓住剑刃,用力一扭,剑势竟转而冲着盖聂去了。

卫庄大惊,连忙收势,好在二人日夜练习,盖聂对他的剑招甚是熟悉,堪堪避过,受伤的肩头却冷不防被老妇踢中一脚,虎口登时被拿住一拧,长剑掉落,在半空中被枯手接过,一招切入卫庄的后腰。

鲜血滴答滴答地流下,虫鸣更欢,满屋子都是簌簌爬动的声音、渴饮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不知有多少紫光肿胀变绿,那幽幽不绝的叹气声此起彼伏。

“小庄!”盖聂难得着急起来,撕下衣袖替卫庄裹伤,将流血的伤口束紧,少年咬着牙不做声,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忙了大半天,天快要黑了,两个少年人的功夫都不错。”门边一个声音客客气气地说,一把冷锐长弓从黑暗中伸了出来,箭镞直对着二人,“我现在拿出弓箭射你一射,不知道会不会一箭双雕呢?”

紫绿错杂的光芒中,南宫敷露出一只独眼,笑意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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