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的人

【卫聂】超话参赛文-回首日边去


1.


在韩国的风波结束之后,秦王一行随着新春的融融初雪一起悄然隐没了行迹。


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们何时抵达一样,卫庄也不知道盖聂在何时离去,只是一日清晨,紫兰轩窗外的一棵花树吐露初蕊,沁人的清香间,他嗅到了一丝熟稔的气息。

有人为他立中宵。

鬼谷不培养杀手,但鬼谷弟子所受的训练,远比一名职业杀手要更加严格。鬼谷子教养下,卫聂二人早已习惯了行止无声的日常,在离开师门的一番历练中亦被磨砺得更加沉稳老练。盖聂自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卫庄就是知道他曾经伫立在这里。


一如少年时期二人并肩睡在一个屋檐下时,卫庄闭着眼仰卧在榻,也能对师哥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常年朝夕相伴的生活给二人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对于彼此的感应与其说是一种能力,不如说是深入灵魂的直觉反应。


就连夜风如何吹拂过他鬓边的碎发,他如何紧一紧身上的披风而后提着剑鞘离开,都在心里刻画得一清二楚。

“卫庄兄——”远处韩九见他临窗沉吟良久未动,迟疑着叫了一声,话音方起,便被当事人抬手打断。

“继续做事。”青年又静默一阵,才转过身来,低声吩咐道。


“……今天的计划是什么?”

不止韩九这样问,不远处的紫女也在观望静候。

自从秦国一行驾临,为眼下的危机注入一股强大变数,一切都变得更加莫测难言,卫庄毫无疑问地成了这两端势力的中间人,一切消息与安排都由他与盖聂互通传达,一来一往甚是周详。

可而今,合作的彼方已不在自己身边了。

“……如常。”卫庄森然道,用眼神将韩九唇边的那一丝调侃笑意逼了回去,想了一想,又再次强调道,“就像一切未发生过一样。”

2.


日出东方,而行人却向着西陲方向行进。君臣二人都着白衣,胯下策白马,一前一后,明明形单影只,却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昨夜你去了哪里?”银白面具下,冷锐的声音垂问道。

“去完成一件私事。”盖聂骑马紧跟在秦王身侧,一双眼注视着四周动静,口中却毫不怠慢地应声回答道,之后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擅离职守,我王恕罪。”


“无妨。”对方摆了摆手,显然对内容更有兴趣,“是什么样的私事?你办成了么?”

“没有。”

“为何?”秦王一向爱究其竟,于五蠹作者如是,于自己的亲信臣子更是如此,见对方言辞简洁,询问的兴趣便更加深厚。

“将办未办之时,忽觉己身固见太深。”盖聂边说边挽起手里的缰绳,领着王骑拐入一条隐蔽安全的小径。他不轻易与人交心,然而今日不知为何,竟意外地与秦王多说了几句。许是离别当真引人话多。


“爱卿此话何意?”

“有些话不必明说,有些人不必面见。”白衣青年默然一阵,才低声解释道,“一切都在不言与不见之间。”

盖聂入秦以来,一言一行都刚硬明晰,掷地有声,惟有这一通话说得云山雾绕,秦王侧目看了他一眼,居然听懂了。


盖聂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对方能够意会,一时被剖露心迹,竟有些羞赧,无奈话从己出,便是后悔了也不能怎样,只有陷入沉默。


对方也识趣地没有再多问。


君臣二人忽地都不作声,从狭路穿过,步入大秦境土。

“……你和你的师弟,关系很好么?”过了许久,许是气氛太过僵硬,秦王才兀自问道。

这一回盖聂没有再回答。

3.

“你和你的师兄盖聂,关系很好么?”遥远的紫兰轩里,韩九也提出了同一个问题。

“不好。”卫庄想都未想便给出答案,转眸看了韩九一眼,恶狠狠纠正道,“是师哥。”

师兄师哥,差别很大?韩九在心里反复掂量着自己对李斯的称呼,不明所以,然而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后,又生生将吐槽的话咽了回去。


“既是同门师哥,总有手足情谊在,如何关系不好?”韩九笑道,内心哼哼唧唧道明明你们这几天玩得很好都不搭理我了嘤嘤嘤说什么感情不好骗谁啊云云。


“你在腹诽?”


“……没有。”


“他早晚要死于我的剑下。”卫庄说到此时,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冷如九幽寒冰,令人分不清其间情绪,“或是我死于他剑下,对天下而言没有分别。”

“没有分别?”

“纵横两魂归一,存活的那个人,必将继正统而大出天下。”卫庄道,“纵与横相生相克,他中有我,我中有他,岂能独一而论?”


这是第一次,韩非从卫庄的口中探知到他对盖聂的大段叙述,与想象中不同,卫庄对同门输赢生死的命运纠葛似乎并没有他平日里所表现出的那么深与固执,也许连卫庄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韩非并没有活到能够眼看着卫庄探寻盖聂经年而未果的年代,不过若是他在,必然要弯着眼睛笑道一句“我早知道”。盖聂在秦国任职高官,其时身份煊赫,每日每夜都要应对四面八方的刺客杀手。六国武人皆能找到目标中人而伏袭之,为何独卫庄不能?是不能还是不想,其心可知。


“说来说去,你们到底是两个独立的人。”此刻韩九却被他绕了进去,苦笑着讨饶,“卫庄兄能否明白告我,孰死孰活?”

“强者生,弱者死。”鲨齿发出一声嘶鸣,蓦地一股杀气涌出,卫庄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绝非弱者。”

4.

“你会死么?”长路漫漫,秦王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死在你师弟的剑下?”

鬼谷门派的规矩,庙堂之上也多少闻说一些,他并不愿意让自己手中最强大的武器被这诡谲门规所折损,然而新郑一行也让秦王眼见到横剑实力,心下清楚这纵横生死已非自己可以插手干预的了。

宫廷权术讲究润物细无声,越是潜滋暗长越见功夫,而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却是纯粹的硬碰硬对决,一分一毫都模糊不得。

“不会。”盖聂断然道,声音清越如剑刃铮鸣,“我有自己要完成的梦想。”

这是盖聂第一次对着外人说起“梦想”一词,他说话的时候,双眸直视着自己的君王,仿佛已经看到在其身后拔地而起的庞大帝国。


“你有此心,可横剑却没有。”秦王语气变得犀利,“难保他不来找你清算。”

“他不会找到我。”

“身为鬼谷门徒,却公然违逆门规,你比我想得要更加叛逆。”秦王见他如此果断地下了定语,心里又荒谬又喜欢,不由失声笑道,语气中多了调侃。


而盖聂并没有理会这些。

“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子百家,惟我纵横。”他忽然长吟出校训,其声如金石,语气甚是回味,“大争之世,风云变幻何其迅疾,固守门规无异于自取灭亡,又何须师弟赐我一剑?”

“好!”秦王不禁喝断,“爱卿有此觉悟,我当叹服。”


盖聂笑了笑,不禁回首望向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韩都新郑,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卫庄也正倚在紫兰轩的轩窗内,凝望着自己所在的方位。


距离他们的下一次相见,还有十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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