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的人

【卫聂】夜见(超话参赛文)

卫庄想不起来自己已有多久没有见到盖聂敞着外衫乌丝披散的模样了,浸泡在新郑的纸醉金迷中日久,师哥的疏朗与清润简直沁人心脾。

一如每逢月夜,那一缕萦绕在鲨齿之上清冷如冰的月华。

盖聂一推开窗子就看到了卫庄,星夜与烛焰的交映下,师弟的双眸深如潭水,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当事人不禁一怔:“小庄?”

距离上次分别,明明才过去半个时辰。

天枢相见,成功完成鬼谷派秘传拆除大业并对接校训之后,二人就秦韩间的事务讨论至中宵。两个都是聪明人,彼此熟悉,又分别对两国境况了如指掌,数个时辰的交谈已经足够他们安排好此后几天将要发生的一切细枝末节。盖聂陪同秦王一路入韩,虽是年轻强健,到底也有好几日颠簸未睡,送走卫庄之时已然是困乏得紧,谁知刚刚入眠便听得敲窗声,原以为是秦国内部的眼线有要事来报,一开窗却看见了料想之外的人。

……一时,竟以为是心中所念入了梦。

“小庄为何而来?”盖聂怔忡一瞬便清醒过来,蹙着眉,心里快速地将半个时辰前二人商谈的计划重新过了一遍,确定无误,于是更加疑惑。

“而今师哥的心里,除了无聊的工作以外,什么都没有了么?”卫庄抬起一条长腿跨过窗栏,眼神在仅着内衫而微露肌肤的身体上一瞟,而后毫无顾忌地闯入盖聂的卧房。

他这么说,盖聂忽然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卫庄看起来冷漠独行,其实对自己喜欢的人一直都黏得紧。盖聂记得二人在鬼谷求学的时候,师弟就常常趁夜色翻窗栏来找自己,有的时候是刻意过来挤兑,有的时候是来论说功课,更多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肩挨着肩沉沉入睡。

……明明初来时一直别扭着不愿意与自己同屋。

“你的主君呢?”青年脱去大氅与靴子,不等师哥招呼便毫不见外地往榻上躺,舒展开长手长脚,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

“在隔壁,睡了。”盖聂淡淡道,低头看着一地乱扔的衣物鞋履,忍了一忍,而后忍无可忍,只有弯腰拾起,理平整了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和自己就寝前脱下的外袍披风并排放好。

卫庄一向很喜欢在盖聂面前乱丢东西,并把这视为一种宣告领地的行为。初入师门的时候,他为了抢占有限空间,常常使用这种幼稚到十年后的自己不堪回首不能直视的方法,后来又因为喜欢看盖聂低下身体替自己收拾的模样而愈发沉迷。

每天看着师哥忍着怒意与不甘应对自己的强横,并且借此嘲笑他的洁癖,是卫庄在少年时期难得明朗的回忆。离开师门来到新郑之后,他发现自己染上了同样的洁癖与强迫症,不幸的是,这一次再无人为自己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摆放整齐。

有些人有些事,果然是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多么可贵。

“师哥……”卫庄的声音很低,散发着无尽诱惑,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过来。”

盖聂本就困着,径直趿着鞋子回到榻上。

两个人又回到了少年求学时两小无猜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身形已长大不少,在一张不算宽大的硬榻上手叠着手脚叠着脚,挤做一处。

所幸夜凉如水,紧贴着一具结实熟稔还散发着微微热气的身体,倒也惬意。

盖聂老老实实用一张被子盖住二人,闭上了眼睛。

卫庄侧过身子,撑着头看他。

窗外月色朦胧,盖聂一向警觉,睡着的时候房间里必有一盏明烛不灭,此刻烛光摇曳,给青年男子的侧脸轮廓勾出一道好看的金边。

他们分别的日子并不算长,一年余而已,可小别之后,卫庄才惊觉到自己的师哥一改幼时模样,已然变成了眉目英俊的青年男子。

只是那挺拔的鼻,薄而形状姣好的唇,精巧的下颔……带着并未完全褪尽的稚嫩感,让人心里更加喜欢。

卫庄放下手臂,侧躺在枕上。

最初的求学时日里,卫聂二人分别睡在同一房中相对的两张窄榻上,卫庄经常这样看盖聂。他不懂为何自己的生死敌手能在五步之外睡得如此安稳香甜,一点儿不担心自己会偷袭。

……渐渐地,他开始不自觉地欣赏这种信任。

某一日鬼谷子忽然觉得两个少年都已然长大,需要更多的独立空间,于是将堆放杂物的一间房舍清理出来,叫师兄弟二人搬出来一个。卫庄不愿离开已经习惯的环境,所以当夜抱着铺盖搬走的人是盖聂。

那一夜卫庄未眠,他忽然明白自己所熟悉迷恋不愿舍去的并非这间房屋的陈设布置,而是师哥。

他辗转到半夜,终于还是起身出门,推开了那扇已经在心里掂量了很久的窗子。年纪还不到十六的盖聂安安稳稳地躺在新榻上,睡姿与现在完全一样。他听到脚步声睁开一只眼睛,看清来人之后,露出一个微带笑意的迷蒙表情,“小庄有事找我?”

现在想想,也是十分可爱了。

“……小庄?”盖聂躺在他身边动了一下,睁开一只眼睛,天随人愿,师哥的睫毛比小时候更长更翘,抬眼看人的模样令他心颤。

卫庄盯着他的眼角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小庄不睡么?”盖聂皱眉,“已经快要天明了。”

“多日不见,师哥竟比以前贪睡了。”卫庄冷嘲道,“秦国当真如此乏味瞌睡么?”

“——轻声些。”盖聂想起一堵薄墙背后睡着自己的上司,低声提醒道。

这一句话方出,他就后悔了。

越压制就越要张扬,卫庄的性格一贯如此。

旧木榻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盖聂被卫庄掐中要害,不禁闷哼一声,再一动,脸已经红了。

“小庄休要——”

“——师哥躺在我身边,心里居然还想着别人?”卫庄冷笑道,在被子下摸到盖聂的侧腰,忍不住又掐了一下。

“胡闹。”盖聂抬起一手制住他,低声喝断。

两个人像一对好斗的小动物,在氤氲的月与烛光下睁大了眼睛对视,谁也不让,只差发出“呜呜”的警告声。过了许久,盖聂才松开卫庄的手,卫庄收回自己的右臂,二人重新回到并排躺着的姿势。

“师哥此行,筹备了多长时间。”卫庄仰卧着,双手枕在脑后,闲闲地问道。

“临时出行,并无筹备。”盖聂贴着他的一侧,被那体温煨得十分舒服,不由又眯了眼。

“为何找我?”

“想在新郑站住脚,必然要先过鲨齿这关。”盖聂闭着眼睛回答道。

“何时离去?”

“见了该见的人,做了该做的事,而后就走。”

“秦王就那么想见那个酒鬼?”

“……我是说你。”

烛焰燃尽,发出一声轻响,满室顿时陷入漆黑,盖聂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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